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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中国
笔墨丹青朱砂冲
来源:本站原创     2024-04-07 12:04:15     【字体: 】    

朱砂,是中国中传统颜料中最具代表性的色彩,象征着吉祥如意。井冈山南麓有座山,因山崖缝隙中有一眼朱砂泉,鲜艳夺目,常年不绝,此山便得名为朱砂冲。2018年3月9日“朱砂冲哨口遗址”被江西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井冈山斗争时期红军为了抵御强敌,在井冈山通往外界的5条小路上设立了军事哨口,朱砂冲哨口就修筑在井冈山通往遂川陡岩峭壁的羊肠小道上,虽然海拔仅600多米,但右面悬崖耸立,谷底是流水湍急的朱砂河,高山深涧险处不须看,敌人多次妄图从这里进犯井冈山,均未得逞。谁曾知,在岁月的长河中,曾经无数青年人肩负使命,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地行进在这片密密匝匝的丛林里,他们以道路为指引,终将革命的火种燎原全国,从此这一条条亘古不变的小路带着精神赋予的力量,也成为了历史托付后世的信物。多年后,为了探寻取火者的步履,在艺术创作中直面历史,塑造灵魂和精神内核,一代艺术大家,如陆俨少、吴冠中、关山月、李可染、傅抱石、张正恒等,都争相来到这里写生采风,挥毫泼墨。于是这山,这水,这路又被赋予了浓郁的艺术魅力,让画家们在体味艰辛后却甘之如饴,满腔豪情绘就于笔墨丹青之中,更让朱砂冲也成为了中国近代国画红色山水画艺术殿堂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陆俨少先生是中国近现代中国画家、山水画家,他一生“喜好”游山玩水,为他的绘画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其子陆亨曾回忆说:“家父陆俨少,自戏一生“烟霞有癖”。1977年,陆俨少不远千里来到井冈山采风创作,无与伦比的壮美井冈之行令他终生难忘,也成就了他在艺术创作的巅峰时期。

晚年他以《朱砂冲哨口》为题的作品,有4幅之多,均是从不同的角度,如平、仰、俯;不同距离,如远、近、高、低;甚至不同气象,如晨雾、曦景、雨后等等,画面中绘有蜿蜒的山路、流动的云雾、葱绿的树木、洄旋的水涡,构成了朱砂冲险峻秀美的态势。他以笔尖、笔肚和笔根的不同线条来表达疏秀流畅,刚柔相济的画面,让云雾、山水、树木在他的笔下呈现出不同的自然、和谐、变幻之美。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巧妙地将朱砂冲哨口的面貌特征和它独有的灵气结合起来,在每一幅图中他都在山石岩缝间或崖壁河滩上绘以独有的,若隐若现的朱砂色。井冈山写生时,在听闻关于朱砂冲哨口壮怀激烈的历史后,他更是满怀豪情在最满意的画作上题跋写到:朱砂冲哨口,井冈山诸哨口以朱砂冲最称险绝,峭岩斗绝,岌嶪相倚,层树稠叠,丛薄蒙密,上际天下临无地,惟此一径,盘纡而过,他无通道,所谓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不啻为咏之也。星星之火,势成燎原,虽曰人和,亦恃地利,今之来者,缅想当年革命斗争之艰贞激烈,辄为之徘徊不能去云。一九七九年八月陆俨少写并记。

陆俨少先生作品《朱砂冲哨口》

陆俨少先生作品《井冈山朱砂冲哨口》

回到家中后的陆俨少时常回忆起在井冈山,在朱砂冲创作时感受到的意境,他在《陆俨少全集·六》中写到:“不到井冈,不见林木之盛。朝晖夕霏,掩映岩谷,拥青泼翠,苍然一色。盖其植被之厚,他山无有是也。交柯接叶,不见土石,而于丛薄荟蔚之际,见冈峦起伏之状,盖亦古法之所未有也。故写井冈,必创新法,创新法而后能传并井冈之真……去年从井冈山回来,反映满山林木,用上去说不定是什么,既可是表现云气,又可是表现流泉,又可是表现轮廓光,但在画面上有了这些条条,就变化多姿,增加装饰美。”在陆俨少看来,井冈山写生最大的收获在于传统的技法上创新,运用并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皴点,又根据群山在乌云遮蔽和阳光照射下不同的光影变幻,创造了大小浓淡不一的墨块和精妙极臻的留白。此后他将这种在井冈山原创的绘画技法运用在晚年的大量创作中,并称之为“井冈山画法”,这也成为了他艺术生涯中重要的转折点。

同于1977年来到井冈山创作的还有一位艺术泰斗——李可染先生,当时他受国务院委派,为毛主席纪念堂创作大型布置画《井冈山》。为了前往井冈山实地考察,因为患有叠趾症而不能行走山路的李可染不得不忍痛接受手术割掉自己的一个脚趾。

陆俨少后来回忆说:“他刚离开,我就到了,未能在井冈山谋面,甚感遗憾”。在王兆荣撰写的《李可染先生井冈山庐山行程记实》中记叙道:“1977年5月25日上午(李可染)参观了大井毛主席旧居……我还告诉李可染先生,上海的陆俨少很快也要来到江西井冈山、庐山。李先生说,‘陆俨少先生的传统功力很深,格调也高,字和画都好,听说他一生也很坎坷,只是没有机会见到他。’后来我见到陆先生时,把李先生这些话转告给他,陆先生很感动地说,‘我和李先生没见过面,他是一位大家,能注意到我,又能这样评价我,我很感谢他。’后来他们在北京见面了,促膝谈心,互相引为知己。素有‘南陆北李’之誉的两位艺术大师,同年同月来到井冈山这块红色山水中汲取创作灵感和养分,成就了各自的红色经典之作。”

李可染先生作品《井冈山》

在井冈山,李可染曾从黄坳出发,沿着毛主席当年上井冈山的小路走到朱砂冲哨口远眺群山;他登临黄洋界,亲身感受保卫战的惊心动魄;在巍峨壮丽的五指峰前看到潮湿阴暗的红军洞,更是让他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但是在绘画创作上,回到驻地后却感到任何单一的角度都难以表达自己的感受,故而先后创作二十余幅井冈山图稿,最终定稿于最经典博大的井冈山主峰构图。《井冈山》不仅成为李可染红色革命题材代表作,更成为新中国新山水画的符号。

以朱砂冲哨口为创作素材的著名中国山水画家中,还有一位特殊的“工人大学生”——张正恒先生。年轻时他是成都工人,三等劳动模范。1955年毛泽东主席建议招收工农兵大学生,他因而得以凭画作免考入学当时的浙江美术学院,受教于潘天寿、诸乐三等老先生门下。1959年毕业前夕,他和同学们曾赴井冈山创作写生,在红色摇篮革命圣地的几天中,他们走遍了井冈山的山山岭岭,当得知朱砂冲哨口是当年毛主席上井冈山建立革命根据地的必经之途,红军在这里多次打垮了地方反动民团的进攻,守卫了根据地,哨口崎岖的山路也是红军在艰难困厄中保存革命火种的下山之路时,他激动万分,遂将自己对毛主席的爱戴,对红军的崇敬,对革命圣地的眷恋融入到画作中。后来,他将这幅寄托青年画家情怀的毕业作品《井冈山图》,同时附上一封真情流露的信笺一并寄给了毛主席。

敬爱的毛主席:您老人家好

我原是四川省成都市,地方国营洪安机器厂的钳工(六级)。有八年多的工龄。于55年由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浙江美术学院)选拔来杭州学习。今年暑假在国画系人物科毕业。我心里真是激动万分。

我们工人能上大学在解放前是做不到的。这一点我有深刻的体会。(解放前我家几代人都是大佬粗,父亲是木匠,做几十年的。他多让我读书,在一家人穷得不得了,为了让我读中学,我母亲就是为了让我多读一点书,临产前还担一百多斤小菜沿街卖结果肠子挣断而死了的。)母亲死后,父亲忧郁得不得了,他没有工钱。(他是建筑工人)

我带着大妹张素华,(解放前进私营纱厂做工,现在国营成都纺织厂)担小菜维持家庭生活。后来又跟着父亲学木匠,进工厂当学徒。解放前我要想读书,想画画是不能够的。每天都在饥饿线上挣扎,只能在解放后,在党和您老人家的教导下,我们才有今天这幸福的日子。才能上大学里来念书。而且听说还要分配我们去作大学师资。这更是我过去所梦想不到的。现在为了感谢党和您老人家对我们的关怀和培养。我把今年在井冈山画的“朱砂冲哨口”山水画送您老人家。

这张画在浙江省展出前,得到潘天寿,诸乐三,等等老国画家的赞赏。也是我所心爱的创作,您老人家见后也许会喜欢它的。

另外的照片是我专门为党的四七周年献礼画的毕业创作,“三湾整编”照片寄来向您老人家报喜。由于我的政治思想水平和艺术表现能力的限制,没有把您老人家画好。心里感到非常的不安。五年来,虽然我的画没有什么发表或出版,没有达到我宣传表现社会主义建设成就的服务愿望。但是我相信只要今后不断努力,定会实现这个愿景的。

最后我向您老人家表示决心,今后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一定努力学习马列主义和您老人家的思想。以提高我的思想觉悟水平,并努力继承和发扬民族绘画传统,争取作一个优秀的精通业务的无产阶级国画工作者。为创造社会主义共产党的新中国贡献我的一切力量,为共产主义的实现,解放全世界的工人阶级的革命任务奋斗到底。

最后敬祝 您老人家身体健康 万寿无疆

张正恒先生作品《井冈山图》

张正恒在《井冈山图》题跋为:朱砂冲在茨坪东南为遂川入井冈山必经之道横穿山腰上,属悬岩下临深渊地势极险要,为井冈山五大哨口之一,当年红军尝于此击败遂川反动武装肖家壁之数次进攻。一九六零年春蜀人正恒写于江西井冈山之大井村 敬爱的毛主席存念 原机械工人浙江美术学院国画系六零年毕业生张正恒敬献于杭州

而这幅曾经挂在中南海勤政殿的《井冈山图》也深受老人家的喜爱,他认为这是新中国大学生到革命老根据地体验生活后的创作成果。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群山,苍翠的山林,延绵的小路,矗立山间的哨所和湍流奔腾的河水,熟悉的画面激活了老人家对悠悠往事的回忆,他曾多次跟身边工作人员说,“离开井冈山30多年了,应该再去看一看,住一住啊!”这幅《井冈山图》以其独特的艺术感染力成功引发了毛泽东重上井冈山“千里来寻故地”的初衷,1965年5月,在阔别井冈山38年后,毛泽东回到了井冈山。

险秀朱砂冲,山路迢迢,漫山阔叶林连绵起伏,繁密而润泽,河水山涧奔流不息,这里并非名山大川,却因为有一段红色历史的背书和自然的赋予的独特魅力而充满了生命的张力,人文与自然的经典交融,引发无数艺术家对艺术创作的热爱和对人生价值观更深邃的思考。时至今日,保存完好的朱砂冲哨口遗址依然挺立山间,许多画家慕名来到这里创作写生,把对艺术的追求,对历史的感悟,对生活的愿景通过笔墨抒发胸臆,以朱砂之意馈丹青一生。(李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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